布达佩斯，一切都可以抱团，除了流浪

对于中国游客来说，匈牙利的首都布达佩斯(Budapest)是开启中欧之旅的首选。距离维也纳(Vienna)252公里的路程使得航班的选择更为多元，浪漫的多瑙河和曾经被斯大林盛赞的土豆炖牛肉也因为同属于社会主义阵营的缘故而被国人所熟知，更何况这里还有热气腾腾的布达佩斯浴场和传说中不逊于伦敦、巴黎，价格却便宜很多的夜生活。

这座曾经的社会主义国家的首都早已淘汰掉会喷出呛人蓝色烟雾的苏联汽车，在追求经济发展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对于财富的渴望就如同刚出土的恐龙化石的牙齿般赤裸而不加掩饰。所以，对于想体验一把布达佩斯夜生活的人来说，要格外留心一种由年轻漂亮的姑娘、夜总会内昂贵的酒单和被人反剪双手押到取款机等元素组成的骗局，这种不甚新鲜的把戏在布达佩斯流行了几十年，提醒着每一个不幸中招的小伙子：如果一切看起来美好得不真实，那就一定不是真的。

而我来到布达佩斯却在寻找古迹、城堡、酒精之外的另一种东西，它难以言说但又像多瑙河晨雾般萦绕于心，那是一种由绵长的乡愁和放肆的自由组成的奇妙味道，从中学在课本上第一次读到裴多菲•山陀尔(Petöfi Sándor)的诗句时便凝结于心。能够孕育出“从物质的消耗中谋求欢乐，才是人生真正的悲哀”这样句子的城市，怎么会只是以享乐和安静而出名呢?布达佩斯的景点大多华丽而落寞，带着一丝旧世界的影子，这旧世界的味道你可以说是曾经繁华一时的奥匈帝国落幕前的最后一缕飞霞，也可以说是两次世界大战留给这座城市劫后余生般的坚定与骄傲，布达佩斯的很多建筑(包括著名景点在内)都有累累弹痕，抚摸上去就如同在听一位饱经沧桑的游吟诗人在对你讲述一段如泣如诉的故事，那种厚重感从指间一直传达至内心——那是帝国斜阳般的落寞与无奈。这城市的标志性建筑自由纪念碑(Liberty Monument)矗立在盖莱尔特山上，一位可爱的姑娘手举棕榈叶俯瞰着这座城市。这一为纪念解放布达佩斯而牺牲的苏联红军所做的雕塑如今已悄然抹去了曾经镌刻在底座上的牺牲者姓名，就如同马洛伊•山多尔(Márai Sándor)笔下所写的：“我就像一名从惨败的战役中幸存的讲述者，我想要记住，我想要沉默。”

没有什么比马洛伊•山多尔的文字更能代表布达佩斯了，那是一种曾经拥有而后失落、曾经厮守而后分别的忧愁，但并不忧伤。两次世界大战将布达佩斯的所谓贵族阶层毁灭殆尽，之后的冷战又使得这座城市的社会结构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纷纷“告别革命”，去追求过去几十年消失的物质财富。但这城市对于自由和漂泊感的追求是深入骨髓的，无论是在咖啡馆、跳蚤市场甚至在菜市场。有人会为了一杯好咖啡而心满意足地看一下午小说;有人会在跳蚤市场花很少的钱去淘一条连衣裙来搭配自己价值不菲的铂金包(Birkin Bag);还有人会盛装去菜市场买菜，只因为祖母说过“每一天都应该穿最好的衣服出门，因为每一天都是独一无二的。”也许就如同作家拉扎尔所说的那样：“所有这些小小的口味，连同每一份精妙和伟大，形成了这份混合物的共同芳香，它的名字叫文化……它会毁灭殆尽，但组成它的零件却会保留下来。”

所以，在结束白天的行程之后，我总会在布达佩斯夜晚的街巷闲逛，竖起自己风衣的领子，像每一个布达佩斯人一样，把自己融入这五光十色的夜晚，陶醉于那数百年流传下来的自由与落寞。

正如马洛伊所说的，一个生命的阶段载满了记忆，悄然流逝。人应该走向另一个现实，走向自己心中的世界，是个体生命与命运的对话，而布达佩斯，正是这样的地方。

(来源：本文来自《孤独星球》杂志2017年1月刊，原标题《艺游东欧三国》编辑 陈旭，文 Simon， 图 Simon、视觉中国。未经许可，不得转载。更多精彩内容，请关注微信号：lptraveller)